一件真事

这是真事,一星期前,我从实习的公司往回赶,正巧撞上傍晚的人流高峰,五号线的车厢里我就像根细长的面条。

地铁停站后,我刚想着,趁着这片刻的时间把手机从裤袋里“挖”出来时,耳边募地听到车门前一阵熙攘,抬眼一看,外面涌上来三个黝黑的糙汉子,夕阳的碎光映衬着他们,像是几截堆叠在一起的黑炭

他们手里攥着好几个蛇皮袋,五花大绑,肩上扛着尼龙布包,包得有半人高,鼓鼓的,眼看着就沉。等他们好不容易挪上地铁,卸下行李,还来不及喘口气,便开始四处打量光洁的车壁,估摸着是在找路线图。

为首的汉子,约莫四十出头,眼睛盯着五颜六色、纵横交错的地铁路线图,不一会挠了挠头,四下转了转,大底是摸不清方向,寻思着开始问问车厢里的行人。挨着他最近的是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子,披肩发,里面藏了副白色耳机,汉子伸手犹豫了一下,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准备转身不去打扰的时候,女孩子抬头看见了,汉子只好开口:

“小姑娘,那个五号线怎么下车嘞?” 那女孩被问得一愣,反问道:“五号线么?这就在五号线上啊,叔叔你们要在哪一站下车?”

“我们不懂,就说让我们五号线下。” 站在旁边的另一个汉子一听有点心急,“这怎么办,约好七点到的呀……联系的时候就跟说让在五号线下,我们也不懂,第一次来上海。” 女孩摘了耳机,赶忙安抚了声,说还早不急的,我帮你们找,肯定能赶到的。

汉子心急,声音也大,几句话一出,整节车厢的人都看着他们,一行三个汉子,手上都磨了老茧,有的看上去年纪也不大,脸是黝黑的,像是曝晒过的黑土地,上面爬了几条皱纹。

迎着全车厢人的目光,问话的汉子也有些尴尬,涨红了脸,反复说着老乡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,就让他们五号线下车。

紧接着女孩问说:“那工厂地址知道吗?” 汉子忙答:“晓得的,叫xxx。” 女孩晃了晃手机,有些俏皮地说是那肯定能在网上查到。不一会,女生告诉他们在xx路可以下,那里离着最近,打的也就是起步价。

站不远,不一会就到了。临近下车的时候,几个汉子从包里拿出一袋凤梨硬塞给女孩,说是为了道谢。女孩几番推脱不得之后,他们转身扛起带来的行李,真的是快压弯脊背的好几大袋,沉甸甸。那为首的汉子,特意选了个干净的袋子将几个凤梨裹在里,放在女孩子手上,说道自己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,心和你一样好。

车厢里的人一听都说:“那你好福气啊,女儿好啊,和爸爸亲。” 汉子憨笑,眼里有光:“她是懂事,就是从小我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少,想到她,我也做的有劲。”

虽然时间还早,但是工厂离地铁站还是有些路的,门边坐着的老太太劝他们打个车,也就是个起步价多点就到了,扛着这么多东西走过去身体肯定吃不消的,三个汉子笑了笑说不打紧,能走过去。旁边人惊道:“走得动啊?” 汉子答说:“走得动,走得动的。”

就这样,他们顺着别人指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远了。有一瞬间,我分明见到了夕阳隐在他们肩膀的后面,顺着他们走远的背影,缓缓浮现,就像清晨群山之后初升的朝阳,裹挟着那些纯粹晶莹的情感,在这个城市的一角,发光发亮。

记得作家刘亮程有一句话:人一生中落的雪,我们不能全都看见。我不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、问了多少次路才走到工厂;也不知道打的的十几块钱对他们的意义;也不清楚那一双双手靠做什么样的工作才能让家庭无忧;是否他们家里都有一个可爱的、想念的孩子;是否外出务工的苦他们都不会和家里人细说;但我能知道的是,

这座城市就像一顶草帽,我们都活在帽檐边缘,但每当朝阳升起,那时最先被照亮的地方。

有光亮的地方,就有温暖;有温度的地方,就有希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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